张阳的微信签名是『为人民服务』，这个带有强烈时代烙印的口号，静立在他的微信里，应该不再只是一句口号。

这是上期访谈录《三博脑科院长张阳: 救死扶伤是所有医院的天职》文末的后一句话，可能留言的人太多了，张阳在他的微信朋友圈统一回复：

“三博服务的对象绝大多数是素不相识的普通百姓，用一种纯净的心态帮助他们解除病痛，对得起『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

张阳：首都医科大学三博脑科医院院长，三博医院管理集团董事长、总裁，中国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副会长，中国医院协会民营分会副会长，北京市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会长。

三博脑科创建于2004年，由国内知名神经医学专家参与创建，是以治疗颅脑肿瘤、脑血管疾病、功能神经外科疾病、癫痫、脊髓疾病、小儿颅脑疾病、疼痛疾病为主的股份制神经专科医院。

经过十二年的发展，三博已成为中国民营医院的典范，2005年成为首都医科大学硕士点、博士点;2009年成为北京市三级医保定点单位;2010年成为医疗单位，同年成为及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2011年获得卫生部国家临床重点专科(神经外科);2012年成为癫痫病临床医学研究北京市重点实验室;2014年昆明三博、重庆三博三家连锁机构开业;2015年正式更名为首都医科大学三博脑科医院。
 

张阳成为北京市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会长
 

2005年，张阳就考虑过三博向外扩展，但当时的政策不允许，就夭折了。2010年，三博的发展日趋稳定，扩张之路开始重新纳入计划。

宁静：三博是中国民营医院的标杆，探索中也面临过诸多艰难，您认为制约民营医院发展的因素有哪些?

张阳：民营医院的发展有两个决定因素：一个是国家的政策必须到位，第二就是投资人和医院管理者的理念。

近医疗行业为什么发生了一系列问题?根本是莆田系没有想办成一个好医院，只想把医院当成赚钱的机器。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医院是需要长期稳定发展的事业，绝不能做成那个样子。

这些年，国家政策对不同层次、不同级别医院的政策落地截然不同，我作为一个民营医院的行业代表，更多的想为这个行业呼吁。

我们不能回避莆田系医院的问题，但对于大多数民营医院来说，国家整体要有鼓励性的政策。

比如社保问题，医院挂一个社保的牌子，是信誉的象征，是值得信任的医院。社保是支付手段，98%是社保人群，如果医院没有社保定点，老百姓不能报销就不会来，医院经营就会出现困难。没有社保可能会导致两个极端，好医院只能任其萧条等死，不良医院就通过骗保、过度医疗来维持。

三博虽然在北京是医保定点医院，但全国各地的政策不一样，有很多外地病人在三博不能报销，就不得不选择公立医院。天坛、协和等公立医院就没有这样的问题，这说明我们和公立医院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虽然我们技术没有问题，但政策不在一条线上，大家的游戏规则不同，这是我们无法改变、很无奈的地方。

随着医改的深入，我希望政策能对民营医院有所倾斜，再加上互联网的风头，社会的公平性和便捷性就能体现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为患者服务。

很多民营医院说三博不好学，我们有8个博士生导师，18个硕士生导师，都是专职的。现在大学附属的民营医院也很多，但真正能做学术、做科研、做教学的少之又少，很多就是挂名，博得社会声誉。

把医疗作为一个产业，是否正确，还没有定论。医疗不能完全市场化，但要尊重市场规律办事。医疗需要长期、客观、稳定的发展，不能急功近利。医疗要解决治疗疾病的问题，人才是核心，高楼大厦、优雅的环境不能作为必要条件。

医疗投资要有取舍，尊重医疗本身的内在规律，医疗安全和质量是根基，也只有这样才能形成长期回报。如果违背这个规律，早晚要受制约和惩罚。
 

首医为三博授牌
 

宁静：民营医院在扩张方面的优势明显优于公立医院，三博为什么选择昆明作为对外扩张的地?地处边陲，昆明三博如何确保医疗品质?

张阳：虽然云南经济条件不是好，但云南是社会办医政策环境好的一个地方。因为阜外医院在那儿建了心脏专科医院，当时昆明卫计委、云南省政府就把引入三博脑科作为他们的战略之一，与当地医院形成良性互动，整体上可以提高云南医疗水平。

我们当时提了两个条件：➀ 三博虽然是民营医院，但技术能力有目共睹，希望给我们提供一个良好的服务空间——三级专科医院;➁ 给三博提供云南省的医保。

当时我还提出了三句话：扎根昆明，服务全云南，面向东南亚。昆明是面向东南亚的桥头堡，东南亚包括泰国、缅甸、老挝等一些国家，求医问诊经常来云南，如果真的能够吸引国际病人，三博在昆明的布局就会物超所值。事实正如我们所料，缅甸反政府军的一个首脑就曾经在昆明三博做过很长时间的治疗，效果也非常好。

在昆明选址时，昆明卫计委和西山区政府比较开明，从新建的国有医院中给我们切割出150张病床，注册了昆明三博脑科医院，所有系统由我们自行运行，完全独立。

对于医疗骨干团队，昆明三博是以北京三博专家教授组成核心团队，同时实行医疗人才外聘制。首任院长是北京三博的麻醉和疼痛治疗学科首席专家王保国。多的时候，北京三博有十五六名中青年骨干医护人员在昆明，以保证昆明三博的医疗品质和北京三博在一个水准上。

我们有定期轮换制度，同步也在培养当地医生。人才模式与外企初进入中国时的模式有点相似，现在外企有一些国外高级职业经理人常驻，但大多数是在中国成长培养起来的，因为本土职业经理人更懂当地文化和风土人情，也更容易找到契合当地实情和企业发展的措施，我们也是这个思路。

昆明三博的开设，直接将北京的神经外科技术带到了西南边陲云南，减小了当地患者赴京求医的压力;另一方面，三博也获得了开拓更广阔医疗服务市场的机会。

宁静：2014年末，重庆三博长安医院、重庆三博江陵医院正式挂牌成立，选择做这两家连锁医院的背景又是怎样的?

张阳：三博参与改制的重庆长安医院和重庆江陵医院均为二级综合医院，是重庆长安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职工医院，均有70余年的建院历史。

重庆这两家医院，源于国务院国资委的央企逐步分离计划。计划要求国有企业改革，主辅分离，主业要全力以赴发展好，辅业、后勤要社会化，教育归地方，医疗就想找民营医院来合资合作，改变他们和大型公立医院差距越来越大的现状，所以，三博就是国资委央企逐步分离的一个试点项目。

三博对这两家医院整体实行了并购，做了彻底的股份制改造，并购后三博占75%的股份，当地职工入股25%。三博投入大量资金，把手术室、病房进行了环境改造和设备投入，也进行了人才引进，目前，这两家医院已进入了正常的运行轨道。 

宁静：三博扩张过程中，对于合作方的选择有什么标准?未来，三博有怎样的扩张计划?

张阳：近，我们在福建和山东新筹建了两家三级专科医院。福建比较快，福建卫计委已经通过审批，预计今年底就可以开业。三博和福建福能集团合作，把它总院的一部分独立改造成福建三博福能脑科医院，330张病床。

选择福建和山东，首先考虑的是政策环境，其次是当地人口密度，市场的承受能力。

2015年，三博在北京就有3500台手术，80%是难度高的四级手术，92%的患者来自全国各地，这相当于一个中等省份难的脑科手术的总和。

如果能把技术输到地方，把病人留在当地，患者就能省钱省时间，这是我们的出发点。同时也要考虑当地的容量，是否可以支撑一个专科医院的发展。

对于合作方的选择有两个标准，一是提供合适的场所，二是能在当地提供支持和配合。另外，作为连锁医疗机构，也要符合几条原则：➀ 有独立性，能充分发挥三博的技术特点、学术优势;➁ 三博控股的合作方式，从资本上三博占重要部分，只有这样技术才能输入进去。

三博现在有4家连锁医院，今年即将再增加2家，再过两年希望能达到8家，再过五年应该能做到10家，这样就在全国形成了三博的网络。

目前，我们对外投资资金都是自己的，是这几年积累起来的。医疗有其特殊性，扩展不能那么快，管理必须跟得上。

一味超速发展，风险就会很大，医院在安全和速度之间要匹配，合适的时候，三博也会考虑引进投资，现在还没到时候。
 

第十三届成长中国高峰年会暨2010中国成长百强
 

宁静：医院发展和扩张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医疗纠纷。您怎么看待如今激烈的医患矛盾?三博是否有处理医疗纠纷的机制?

张阳：做医院，医患纠纷一定是存在的，因为他们之间是一个合同消费关系。患者不满意很正常，关键是怎么去处理好。出现纠纷无非就是几种情况：一个是医疗技术受限，患者对治疗结果不满意、不理解;一个是医生诊疗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

如何处理医患纠纷?首先，不必避讳问题，大家要公开谈。医院和患者因为立场的问题，很难说清楚，所以我们寻求第三方单位来解决，就是北京市人民调解委员会。我们医院所有的纠纷都以第三方的意见为准，怎么裁定就怎么执行，让赔付就赔付。这样做客观公正，目的不是为了掩盖事实，而是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此外，医院内部的纠纷案例，我们要定期公开讨论。三博一年有3000多台重大手术，不可能每一台都完美，医生是人不是神，我们只能尽力把风险降到低。

还有，为了加强和病人沟通，我们设立了病人出院7日内满意度调查，包括死亡病例我们都做调查，这在其他医院是没有的。我们不是想揭患者的伤疤，而是想了解服务还有哪里可以改进。到现在我们已经做了四年，98%满意，死亡病例中95%对医院没有异议。

很多人喜欢以结果为导向，其实很多事不适用，以结果为导向会让社会极端化，我们应该以开放的心态对待医疗纠纷。

三博也有过医闹，这几年少了，如果碰到问题就交给调解委员会处理，医生是为病人服务的，不是处理纠纷的，所以不能去直接面对。另外，在病人入院时，我们会清楚地告知发生纠纷怎么办——找北京市调解委员会，一万元以内的我们协商解决;超出的就请调解委员会裁定，可以走法律申诉的渠道。

在三博，我们也会明确告知患者有几件事不能做：不能有任何伤害、攻击医务人员的行为;不能有任何损害医院公共设施的行为;不能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这些是底限，不做这些，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做了这些事，矛盾的性质就不一样，立场必须明确。

三博的手术是高难度的，风险很大，我们发现，只要管理跟上去，高风险反而变成了低风险。反倒是一些以为没有什么风险的，因为管理跟不上反而容易出问题。比如，因感冒病故是大事，因为心梗去世大家就觉得正常，所以，如何管理就体现出医院管理者的智慧。

访谈结束，张阳院长执意送我下楼，走出那座简易小楼二层简陋而拥挤的院长办公室时，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