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医科大学三博脑科医院 栾国志

2003年春，我在北京医院护理患病的父亲，闲暇认真看了南丁格尔誓约及小传。其时，“非典”肆虐，稍后看到了《叶欣：天生的护士》报道，在抗击“非典”中，3月24日凌晨叶欣辞世，她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天使的形象。我怦然心动，感慨万端。南丁格尔(1820-1910年)放弃了优渥的条件，用毕生精力致力护理事业，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夜静时，她手持油灯巡视病房，患者竟躺在床上亲吻落在墙壁的她的身影。全英国都知道“持灯护士”。1912年，国际红十字会设立“南丁格尔奖章”，国际护士会命名她的诞生日-5月12日为国际护士节。叶欣，没有获得南丁格尔奖章，仍然不失人们心目中的天使。还有更多没有获奖的护士，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地给予每一个病患以关爱，减缓着病患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对于病患而言，那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缕阳光，寒冷中的一缕春风，抑郁中的一缕清新，绝望中的一缕希冀……

2003年8月11日，对于我是一个晦涩而又难忘的日子。早晨的阳光是明媚的，我腹部疼痛仍在加剧，经过一宿的折磨，已是周身大汗淋漓，只好由妻陪往医院就诊，很快确诊为急性阑尾炎，急需手术。我躺在手术床上离开亲友被推到手术室中，无奈、无助、无望紧紧地攫住了我，所见面孔都是新的、陌生的，即使熟悉也极难辨识，因为每位医护人员都穿着同样的手术服、戴着口罩，仅露出眼睛透着一种严肃、认真、专注。在施行手术中，我没有恐惧感，但有一点点紧张和不知所措，这来自次腰麻进针不成功。很快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一女性在我耳边轻语：“别紧张，不要紧，你要紧张或疼，就紧紧攥我的手，这样会好一点”。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黑黑的，柔柔的，充满了爱怜和鼓励，像一股清泉注入我心田，滋润了干裂的不安。我立时感到一种放松，一种清凉，一种抚慰。这次腰麻很顺利。

我听见医生手中的器械在响，我听见有人说我的血压在降低……

我看见她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忧和焦虑……

我的心跳仿佛停滞了……

我的手被攥得更紧了，我理解她在示意我镇定……

那只手给了我勇气。

那只手由紧握渐渐放松，是那只手还是药物的作用无从知道，我的血压、心跳趋于正常、平稳……

接着，她告诉我进程，“已经割下了，有些穿孔，虽然重了一点，很快也会好的……　”。

我逐渐有了信心，并对她产生一种信赖和依恋。一个简单的阑尾炎手术因穿孔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我没觉得那么漫长，也没觉得痛苦，只觉得很幸运遇到了她，只觉得那只手能救助我于危难，一定能把我从濒临生命险急的边缘拉回安全地带，反而觉得过得快了点，宁可多一点这样的时光享受。我深深记住了那双眼睛，那只手，还有寥寥几语。

术后，我住进ICU病房(重症监护室)，由于她在手术室工作，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更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一周没能进食。身上插满了输液管、引流管，还有导尿管，接受着治疗和护理。体力恢复得好一些的时候，我看到、多次看到身着白服的护士往返于那些昏迷不醒或不能自理的重患之间，用药、换药、观察、记录、清洁身体、护理，耐心而条理地做着每件事情。用那颗心、那双手抚平患者那创伤、那痛、那精神压力。看到这些，我就想起我手术中的情形，对护士的敬意油然而生。

我曾为病患，我觉得医生固然伟大，护士更可亲，她给得更多的是精神安慰、精神寄托。病患吻“持灯护士”身影决非虚构，那是爱心的回报。护士对病患的付出是无所求的。我常常想要当面感谢感激那位握我手的护士，却一直没有机缘。现在我们走到对面也不会认识，也许她早已把我忘了，我只是她众多患者中的一个，而她那眼神、那手却永远地留在了我记忆深处。我没见过她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使我深刻领会了真情;我不知她长得什么样，那只纤软的手，使我切实体验了呵护。记得南丁格尔誓约有这样的话：“予将以忠诚勉助医生行事，并专心致志以注意授予护理者之幸福”。有人说，教师是阳光下神圣的事业，我感到，护士是人世间温暖的天使。

天使的手是温暖的。